宮牆巍峨,有風過,帶動驚鳥鈴。
慈寧宮。
南晚菸頭伏地,麵前放著碗濃黑的藥汁。
太後坐在上頭,看不出神色。
“這藥會讓你半年內‘自然’病死,不會有任何人起疑。”
南晚煙手指微蜷,心裡瞭然。
她的夫君顧墨寒戰功赫赫,此次更是擊潰北週三十萬大軍,將大將絞首,名聲大震。
而自己,隨大軍出征,憑藉醫術聲望極高。
已得軍心,再得民心。
皇上如何能容下他?
親兒子和親孫子之間,太後誰也不願捨棄,所以犧牲她一個外人,無可厚非。
南晚煙苦笑。
太後語氣哀歎:“哀家會體諒你的,你始終會是顧墨寒的正妃。”
這算慈悲嗎?
南晚煙拿起藥碗,垂下眼。
半年麼,足夠她陪顧墨寒最後一程了。
她仰頭,儘數嚥下。
顧王府。
南晚煙神色如常的回到府裡,風翻動著桌上的醫書。
那是她攥寫的畢生所學,隻剩最後一章就可以修訂成冊。
這本醫書若能流傳後世,也不枉她來人間一遭了。
她挽起衣袖提筆,筆毫剛沾飽墨水,丫鬟晴心便跑進來歡喜叫道:“夫人,大軍已經回朝,馬上就到城門了!”
南晚煙頃刻起身,眼裡閃過欣喜,梳洗之後,飛奔去了城門。
二十萬大軍,馬蹄聲聲震隆。
南晚煙翹首以盼,卻隻見副將。
副將看見她,立刻下馬行禮問候:“夫人。”
再抬頭時,神色略有些古怪:“將軍已經先進宮了。”
南晚煙眼神微黯,但語氣溫和:“這一仗,你們辛苦了。我已命人熬了安神湯,待會就會送來。”
副將看著她,欲言又止。
最後悶聲悶氣的說:“夫人您放心,您纔是我們心中唯一的將軍夫人。”
南晚煙聞言,心莫名一沉。
斜陽似血,鋪了一地餘暉。
南晚煙在府中等了許久,一個身影才緩緩歸來。
盔甲已經磨損,帶著清洗不掉的斑駁血跡,即便如此,依舊不能掩蓋男人冷峻俊美的麵容。
南晚煙疾步迎了上去,許是近鄉情怯,她在他幾步前便停住了。
嘴唇幾番囁嚅,最後期艾的問道:“你可好?”
這是她第一次冇有陪他出征,八個月間,隻能憑幾十封家書載著她的思念。
雖然等回來的不過寥寥幾封簡單的“萬事安好”,但她卻已滿足。
顧墨寒不知南晚煙滿腹心思,淡淡的回了句:“嗯。”
說罷,抬腳往屋內走去。
南晚煙跟在身後,一邊幫他更衣,一邊說著府裡的近況。
“東廂院做了翻新,你在那邊練武就不單調了。”
“入秋天涼,我給將士遺孀們又添了些保暖物件。”
……
她絮絮說了許多,顧墨寒隻不冷不淡的回:“有勞。”
南晚煙喉間微哽,又拿出一件袖衫。
“我給你做了新衣裳,你看看合不合適?”
她雖然醫術超群,但女紅卻極差,手指紮了無數個洞才堪堪繡好一件衣裳。
顧墨寒接過衣裳,卻未看一眼,隻道:“你不必如此,讓下人做便是了。”
冷淡語氣,讓南晚煙呼吸一滯。
嫁給他六年來,顧墨寒態度一直如此,不知冷熱,她早應該習慣的。
隻是……這可能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衣服了。
之後,她會逐漸咳血,眼花,再也縫不了一針一線。
南晚煙垂下的眼裡閃過一絲淚光,含儘酸澀。
再抬頭時,她臉上已經恢複笑意。
“我知道了,先用飯吧,我親自下廚做了你愛吃的菜。”
南晚煙的殷切讓顧墨寒都覺得奇怪,卻也不在意。
兩人正要用膳,府外傳來一聲傳報:“聖旨到——!”
南晚煙心中一跳。
兩人跪下接旨,內監語調平緩:“應天順時,受茲明命。”
“顧王顧墨寒與北周公主安玲瓏情投意合,天造地設,擇良日完婚。”
南晚煙猛然抬頭,臉上血色儘失。